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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 Fiction 同人 猫叨叨 7679 May 03,2025
确实失控了!
置身在百乐门贵宾厅的明楼,此刻心情复杂,怒火上涌,理智又不断在提醒他冷静,提醒他应该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舞厅内悠扬的交际舞曲变换,轻快的音乐钻进他的耳朵,刺激着神经,楼下舞池原本两两成对沉浸在浓情蜜意的人们纷纷停下了舞步,舞池中央的人儿双脚灵动地随着音乐节拍踢踏点地,及肩的乌黑卷发两边挽到脑后,珍珠夹子夹成一股,垂落在她的薄肩上,荷叶袖的浅蓝底白蕾丝通花纱纺及膝小洋裙,随着她的动作如同花间的蓝蝶飞舞。
这是她曾经的模样,是他青春年少时的爱恋,恍然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噩梦臆想,仿佛他的小姑娘依旧善良、干净,仿佛……他没向她开枪。
汪曼春随音乐跳得欢快,旁边原本围着的、陪伴客人们的姑娘们,有的被这洋溢的氛围感染,有的不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陆陆续续地掐着音乐变奏加入了汪曼春。尽管如此她还是最亮眼那个,衣裙淡雅、舞步轻盈,显得格外生气蓬勃,让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好像有了向阳的趋光性。
明楼来到百乐门的时候,汪曼春已经把这个场子的气氛哄抬热闹过一遍了,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无不是赞美汪家堂小姐的活泼美丽,不像汪曼春冷艳,让人看着觉得亲近。
亲近?明楼危险地眯了眯眼眸,心里压不住怒火澎湃,脸色却是早已练就的风云不变。
有胆大的,随着音乐凑过去汪曼春身边,可惜被很快被她躲了过去。汪曼春脸上笑意不变,仿佛只是随着音乐变化舞蹈步子。不是刻意直白的拒绝,男人们的面子上也过得去,识趣的自然退场,没有丝毫不快;不识趣的自己捞不着好,几番被躲过,只好贴上另外的舞女。
直到忽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看上去面容青春不过二十出头,气息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金丝框的眼镜,眼镜腿上竟然还连着明楼嫌它老气的细金链子,要说是白面小生,又不该有这不易近人的气场。
“他就是白弈秋。”明诚在一旁适时开口。
明楼记得自己在南造云子的接风晚宴见过他,让明楼心下不安的是,他竟没留意到白弈秋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一直都在。眼看白弈秋也似那些男的一样随音乐跳步到舞池中心,手脚不协调得厉害,明楼本等着看好戏,不想却见汪曼春伸手牵过白弈秋,两人凑得近乎。
白弈秋不善舞,泥潭深处爬出来的人,不像那些大家出生的富贵人,怎么会学这个。汪曼春见他不怕出丑,自己却不乐意这个有身份的三当家没了面子,况且又是自己救起的弟弟,于是牵过手,凑近了给他打拍子。
到底年少,白弈秋学得快,慢慢就勉强可以跟上节奏了。音乐微微停顿,过度到较为缓和的交谊舞,汪曼春领着白弈秋的舞步,这个步调慢,白弈秋就学得更快了。他轻轻地一手环在她腰上,掌心温热,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汪曼春有些晃神,发现被她遗忘的一些遥远愿望荡漾出脑海,曾经她幻想过,在毕业典礼的舞会上,与明楼跳一段舞。那时的她善良、干净,那时的明楼阳光、帅气,那时的他们如果没有家仇,定是最耀眼的一对。
可惜,没有如果。
汪曼春回神,低笑扫过白弈秋的脸:“堂堂洪帮三当家,也不怕你手下笑话。”
白弈秋抿嘴一笑:“姐姐舍不得,况且,楼上不是有人看着嘛。”
“闭嘴!”汪曼春横了一眼,“我想走了。”
一时间,身份像倒了过来,白弈秋就着身高优势,抬手极轻地揉了揉汪曼春发心,问:“不难受了?”
汪曼春似乎也不排斥这样的温情:“难受。”
今天医院里死了好些人,看惯了生死的汪曼春原本也不会太有触动,只是没想到那小丫头的哥哥突然情况危急,白弈秋和余小晚做了几番抢救宣告无效,那孩子死前大概知道汪曼春疼自己的妹妹,把手里几颗包装皱巴巴的糖果放汪曼春手里,说是给妹妹的。
话音和音乐同时落下,白弈秋顺势让差点站不稳的汪曼春靠在怀里,下一秒便听见她细细抽泣的声音。白弈秋知道她从发现明楼的一刻忍到现在,事情都堆在一起压在她身上。她的眼泪似乎滴在他心上,他都能感觉到这冰冷苦涩。他抽出口袋里的浅蓝帕子,递给汪曼春,语气温和得让随从都有些晃神。
“是我不对,说了糊涂话。看我诚心诚意来接你的份上,我们回家吧。嗯?”
汪曼春接过帕子擦了泪,才从白弈秋怀里太了头,泪水润泽过的眼眸如寒夜星辰。
“那你答应我,要对妹妹好。”
“好。”
明楼在高处看着两人相伴离开,白弈秋的臂弯轻搂着汪曼春肩膀,后者丝毫没有抗拒。明楼眉心不由紧锁,这样亲密的动作在他去法国之前、他回国之后,都不曾见汪曼春与别人有过,若不是他太过熟悉汪曼春,他甚至会以为是自己之前是神经过敏,怀疑自己的判断,也就不确认这是汪曼春。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汪曼春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的?
明楼目前无从得知,他知道自己现在急切地需要一个正当又合理的契机,正面会会汪文鸥。明楼想,如果正面对话,汪曼春什么都瞒不过他。但只一秒,明楼很快意识到他没有这样的把握了——汪曼春骗过他。他以为她不知道死间计划,他甚至还以为她死了。汪曼春的戏说不定比他好上百倍,他小看她了。
明诚把刚得到的消息暗声汇报:“郊外疗养院被定为时疫病人集中救助站,那里属于三不管,又是洪帮地头,谁也不让进。汪文鸥下午从里面出来就已经黑着脸,好像跟白弈秋闹了一番就跑来跳舞了。具体事情起因还在查,不过派去的人听他们吵架,内容好像是白弈秋来过几次百乐门……”
怎么说怎么像是情侣间的吃醋,明诚见明楼脸色越来越黑,识相地闭了嘴。
白弈秋和汪曼春坐上车,下一秒汪曼春就把擦眼泪的帕子丢回白弈秋身上。这人,竟留她做裙装的边角料做方帕,还放在胸前的口袋作装饰,简直没大没小。
“好了?”汪曼春泪水收了,眼眶还有些红。
白弈秋毫不在意她丢帕子时的蛮横,浅笑地折好帕子装回口袋去,道:“放心吧,人有执念就有破绽。”
“时间够吗?”
“我测试过,今晚够他在百乐门玩一宿。”
“但愿吧,他可是密码高手,”汪曼春哼哼:“再说你设局也太慢了,这舞可把我累死。”
嘴上埋怨着,她从自己包里拿出新帕子擦了擦汗,原本估摸是用一支舞的时间,没想到白弈秋那边出了点状况,拖了那么久,早知道让于曼丽来好了,她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记得那于曼丽之前倒是和明台做任务出入这些地方,看来熟得很,之前那次见她扭着杨柳细腰,一看就是驾轻就熟……等等!
汪曼春盯着白弈秋,忽然开口:“于曼丽以前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
“黑寡妇。”她好像想起某个案子,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一个连环杀人案子。
白弈秋没有回答,只是给吴叔指路,七绕八绕的,到了个僻静的街角。
“记好了,28分钟。”
“足够了,你放心吧。”
汪曼春下了车,几下拐进了小巷,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身利落裤装。
整个76号在休假日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市面上高价难求的药剂,有不怕死的,去新政府办公厅探过,最后尸首都没人见到,谁能想到真正的储藏点在76号。最底层,最深的那个牢房,最角落的那个老鼠洞里,藏着机关。这间牢房深入地底,没有窗,走廊的灯光也照不到,就连负责审讯的人,也从来不会走到这个位于尽头的牢房。
阴暗、潮湿。
尚未接近已经一股恶臭弥漫,以至于这牢房附近的几间都常年空置,因为狱兵押人都不愿意走近,就算汪曼春戴两层厚口罩,还是阻隔不了难闻的气味。深处的牢笼里有虫蝇翅膀震动的嗡嗡声、老鼠吱吱的叫声,甚至,如果耳朵好使,会听见腐肉被啃噬的粘腻声。
“啪嗒”一声,汪曼春差点吐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这是那间牢房里,腐烂的肉脱离纤维牵扯,跌落在地的声音。
一步步接近,牢房的锁难不倒她,可以说整个76号的布防她早摸熟透,前天特意来探过,变动不多,她仍旧可以来去自如。
这是一个绝对黑暗的区域,没有一丝光亮。汪曼春轻轻地踩入,“咔”,脚下绽出一股蓝光,是磷火。她压下要尖叫的恐慌,冷静下来,就借着这细微的蓝光,躲开地上的残缺尸骨。她身上全部抹了药,蛇虫鼠蚁不敢接近。她扯紧戴好的手套,咬咬牙伸手进了洞口。机关还在,可还没来得及按,忽然“哗啦”一下,吊在牢房中央的那具尸体,长时间的腐烂侵蚀,单凭脖子上一条破衣布带已经挂不住,应声落下,先是躯干的骨骼砸下来,地上炸开一团莹蓝的火焰,紧接着是头颅,跌入未散尽的磷火中,炸出新的蓝色火焰,然后消散在黑暗中。这具尸体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里不知道死去了多久,不知性别,更遑论名字,汪曼春用空余的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尖声穿过指缝,还是泄了几声出来。
直到心情稍微平复,汪曼春终于找回四肢的控制,按下开关,出现了入口。她拾级而上,到了存放各种珍稀药剂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毛毛雨,从76号出来的汪曼春转入深巷,再出来,是蟹青色莲叶印花旗袍,浅棕的呢子大衣,细雨沾染了细毛,在街灯下仿佛镀了层绒绒的白光。灰色绒面的高跟踩过青石板,沾了地面的水汽,发出好听的轻响。忽然,从背后闪出黑影,汪曼春侧身躲过,连过三招,那人始终在阴影处,她看不到对方的脸,就被人紧紧箍在怀中——厚实、微凉。
是明楼。
汪曼春苦笑,到底对他的气息太过敏感。
明楼闻到她身上掩盖不住的腐尸气味,虽然已经很浅,但足够让明楼皱紧了眉头。
“让我猜猜,先是故意跟白弈秋吵架去百乐门,让白弈秋有借口在百乐门遇见寻欢的松本静,松本的房间应该设好了让他起疑的东西,环环相扣,让他以为找到地下党的痕迹。松本静沉迷于此,你们就有时间盗取稀缺药剂。对吗,曼春?”
汪曼春眼眸暗了几分,她恨意蔓延,不全是因为明楼,而是她发现在明楼阐述几乎完全正确的同时,她竟无法思考应对方案,毫无招架之力。
她不能开口,明楼太清楚她了,现在已经输了大半,只要她一开口就彻底输了。
“曼春,你的戏才是最好的。”
明楼说着,大手熟悉的探入大衣内,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他甚至已经猜到她把药剂藏在腰间,甚至指尖已经感觉到冰冷的气息。
“心跳加速、呼吸加快、四肢温度下降……曼春,你在怕,”明楼语气轻松了几分,变得笃定起来,“害怕和紧张对特工来说,是致命的。”
汪曼春闻言瞬间找到突破口,此时反而嘴角上扬了些,语调也稳了:“明长官,您说的这些生理现象,是因为紧张害怕……”
明楼忽然感到脚背一阵疼,本能地缩了脚,手上一时没留神被汪曼春侧身反手挣脱开来。明楼仍然站在暗处,而汪曼春跳到他不远处的对面,背着光。明楼记忆所及,刚才见汪曼春并没有抹色泽艳丽的唇色,可此刻,他恍惚间看见汪曼春噙笑的唇,红艳似血。
“……还有一种,是愤怒。”
“我知道……”
“你不知道,明长官!”汪曼春的目光落在明楼的脸上,如寒夜里的黑猫,“你永远不知道。”
明楼还是那样,一副稳重、了然于心的样子,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这副沉稳、冷静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情感的面具,曾经让人蛊惑,至少对汪曼春,曾经有过致命的蛊惑力。
可是现在都变了,她被骗得怕了,也被死亡和绝望吓怕了,成了条件反射,看见他的时候,已经从以前的完全信任,变成了惶恐、质疑,几乎是神经过敏。
“曼春……”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汪曼春已经死了!”
明楼瞬间警觉,汪曼春还在戏里,她聪明地给她的愤怒和失态找到了出口,用汪文鸥的身份。他半边身子发麻,原来在他被高跟鞋踩到脚背的同时,也扎进来微毒的药剂。七分真情,三分戏,现在的汪曼春一如之前的他,所以连他这位“老戏骨”也栽了跟头——她的情感是真的,她话也是真的,只有她的身份是假的。
“大哥!”躲着后巷的明诚惊觉不对,冲了出来,见明楼脸色苍白,怒气冲冲,又不好直呼其名,“你疯了吗!”
“我疯了?我早该疯了!”汪曼春恶狠狠地盯着明诚,“明诚,这比起你给汪曼春下的药,可轻太多了!”
汪曼春说完,一刻也不想多待。明诚见状想追,却被明楼拉住了。
“不用追,她可能真的不是汪曼春了。”明楼只觉半边身子没了知觉,小姑娘够狠,不过也留了手,药剂打在右边甚至不会对他日渐劳损的心脏造成负担。他盯着远去的背影,她的步调与以前不同,明楼甚至担心起这是她刻意改变,还是之前摔的伤造成的。
明诚将明楼扶回车上,明诚大致能理解他的意思,并不是否认真实的身份,只是这个汪曼春,大概和之前的女魔头不一样了。
“失窃地点找到吗?”明楼在后座闭目养神,等着药效散去。
“没有,特高课和情报处都还没有动静。”
“这两天密切留意,如果能找到存放点,以后办事就方便了。”
“明白。”
“还有,她身上有股子……腐尸的味道。”
明诚从后视镜瞥了眼明楼,眼里透着些惊讶:“大哥,你不会想说汪……小姐是诈尸吧?哟!”
明楼左脚一脚踹过去驾驶座后面:“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诚见明楼还有精神,稍微放心了些:“我知道了,会留意相关地方的。”
小巷的青石板在细雨润泽后反射路灯清寒的光,高跟踏过青石板,碎了星光一般。汪曼春走至巷口,黑色的车子刚好驶过,她闪身上车。
“劳驾三爷开车。”汪曼春一笑,眉眼似乎带了晚春的气息,把腰间缠的药剂拿出来。
白弈秋舔舔唇,镜片从汪曼春这个角度看,微微反射了灯光。
“暖包在座位底下。”
“这种天气,哪里就能冷死我了?”嘴上这么说,汪曼春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去够到座位下面的暖包,还是温热的。
“临出门的时候,何妈特意嘱咐带上的。”
白弈秋说得不经意,汪曼春心里却有些异样,她捧着这已经不算太热的暖包,热力似乎从指尖开始传递,酥酥麻麻地,流入心间。药剂需要冷藏保存,她把带了冰了药剂包裹缠在腰间,即便隔了多层,冰融化了短时间内沾不湿衣服,寒气却会入体,暖包既是给她敷之前骨折过的患处,又是给她取暖的。
汪曼春看着车子平稳地行驶到白公馆,看着大门栏打开,看着车头的灯光照过花圃,车子停在小洋楼的门口。屋里昏黄的灯光,似乎也是暖的。车门打开的时候,汪曼春才回过神。白弈秋站在车门外,背对着室内柔和的灯光,刘海以柔和的弧度垂落,很是乖巧。也是,他在洪帮未成气候的那段时间,以这乖巧模样让人卸下心防,是很有效用的。
汪曼春进屋就看见何妈端出了温热的粥,见他们回来,脸上扬起和蔼的笑意。过于温暖的情感突然笼罩在心上,哪怕是从楼上下来的于曼丽,冷眼里也有几分和气,是见他们平安归来的“放心”。汪曼春下意识地皱了眉头,很快反应过来又刻意舒展开——她曾经不喜欢汪芙蕖家里的氛围,那些姨太太冷漠尖酸,膝下无子的叔父对她是好的没话说,但男人终究粗心些,又是热心政治经济的,再疼也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她身上。
这是她曾经渴望的温暖,她从前见过明家的,所以她曾经渴望拥有。汪曼春不由叹了口气,现在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淡淡温暖,即使远不及当年少女天真幻想过嫁入明家后的模样,也足以让汪曼春心生怯意,怕是虚幻、怕是稍纵即逝。
“大小姐、少爷,喝点粥垫垫吧。”何妈拉开椅子,“还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不用了何妈,这些够了。”白弈秋安抚道,“天色不早,何妈您早点休息。”
何妈得了话,这才肯去休息。
于曼丽坐一旁拿过包裹翻看了眼,笑笑:“你还挺厉害,怎么查到的地方?”
汪曼春吃了一口糯粥,语调平静:“整个76号每个角落我都去过了。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逃出76号的?”只不过她没想到初来乍到76号时一念之间决定的“探险”,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对啊,”于曼丽冷笑,每每想起明台在76号受的刑,她都忍不住刺一下汪曼春,“我倒忘了,汪处长在76号的时候多威风。”
如果是平时,不算戳到痛处汪曼春也懒得逞嘴上威风,今晚本就被明楼的出现刺激,闻言就放下了勺子:“对啊,要不要给你说说明台受刑的样子。”
“汪曼春!”于曼丽也怒眼瞪着她。
白弈秋适时拿出两份档案,分别递给汪曼春和于曼丽,汪曼春接过来翻开看了,是张离档案的补充,结合之前给她的汪文鸥档案不难看出,给她制造了双重身份。于曼丽的文件要厚些,还有份房产,于曼丽知道那里,是法租界的小房子,隐秘又不起眼,新的身份是一户法国小商人的帮佣,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日本敌对国的侨民有部分陆续离开上海,于是在裁缝铺谋了个绣娘的活儿,被唤“曼娘”。绣活儿有个好处,不用经常露脸。
“明天送了药剂,直接回新住处,有情况会联系你。”
“谁负责联系?”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代号也是。”白弈秋把眼镜放口袋里,“暂时别想着去北平,那边现在也乱,还是大局为重。”
“我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汪曼春见于曼丽这小声嘀咕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句:“那小子和未婚妻一起指不定过得多好呢,你操心什么。”
“汪曼春!你有完没完?!别以为你救了我和明镜姐就了不起好嘛?!”
白弈秋却是忍不住笑皱了眉,一个非要好话说成坏话,一个要发火又念着救命之恩虚张声势:“你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她说的没错,明台现在在北平暂时安全。还有你,怎么知道的消息?”所有下人都不在,白弈秋也问得直白些。
汪曼春撇撇嘴:“她电台藏得一点都不隐蔽好嘛,我密码破译实在没了头绪,听电台无意中发现的隐蔽电波。”
“无意中?”
“故意的。”
汪曼春对上白弈秋的眼,显然等他们的反应。
白弈秋是立马冷了脸,盯着汪曼春,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整个氛围都肃杀起来,他严加防范,还是被她钻了空子。
于曼丽瞬间心底发慌,电台被找到不说,同一屋檐下她和白弈秋毫不知情,原以为汪曼春只是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疯子,没想到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聪明的疯子!于曼丽不由背脊发凉——汪曼春还知道多少?!在他们警惕不够的这段时间,她还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瞬间,于曼丽的枪已经对准汪曼春,这次白弈秋没有喝止。
聚焦身上的目光过于犀利,汪曼春看着两个人,于曼丽的反应丝毫不出她意料,她把话说出来是要宽下这傻姑娘的心,也是交个底给白弈秋——这些年两人相见甚少,她又因为明楼的事情几乎败得惨烈,但不代表他真的就完全超越她了。
现在,白弈秋的反应让汪曼春心底有些失准,倒不是她天真到以为白弈秋会无条件纵容她,只是在她推测里,白弈秋的反应不至于这么强烈。汪曼春也不怕,坦然地对上白弈秋冷峻的目光,脸色也冷了下来,一时间,原本平和得几乎跟张离如出一辙的模样,瞬间亮了起来,成了汪曼春的气派——冷艳张扬。
“你知道后果吗。”
“我知道。”
“认定我不会杀你?”
“对,我还有利用价值。”
“除非这价值比被你出卖的代价更高。”
“材料不够,多重加密的密码破译目前只可能完成到一半,但就算是半成品也足够可以给你们占据先机。”
“你的条件。”
“以后参与你们的行动。”
“原因。”
“你们就当我良心发现,赎罪吧。”
于曼丽很想回一句“这么多条性命,她赎不清”,但自知理亏,还是没有插嘴。
“你知道,信任很难建立,尤其这行。”
“我背叛你们没有意义。”
“成交。”
“不行!我反对。”于曼丽不得不开口了。
“你应该先自我检讨。”
“我知道我有错,可是她太危险了,”于曼丽看向汪曼春,“我不相信你突然就良心发现。”
“理解。”汪曼春很平静,显得十分通情达理。
于曼丽又道:“我可以接受她活着甚至偶尔协助,但是她彻底参与,谁能保证她不会出卖我们!与其将来死在叛徒手里,我宁可现在就忘恩负义杀了她。”
“这个组,谁说了算。”白弈秋抬眼看着于曼丽,不紧不慢,喝了口茶,“你知道我的手段。”
于曼丽记得白弈秋处理的几个转变者,犹豫几番,又盯了汪曼春半晌,终于放下了枪。
“做你该做的事情去。”白弈秋道。
于曼丽有些不服气,奈何自己大意在先,只好依言上楼“面壁思过”去。
一会儿,听见楼上关门声,汪曼春也起身准备离开,临了经过白弈秋身后时说道:“对了,顺便赠你一句,军统密码也过于简单,几乎照搬美国那一套,真没什么难度,就不打算换一换吗?”
“你有想法?”
“等我证实一件事之后。”
白弈秋盯着她经过自己身边后的背影,道:“仇恨不是活下去的好理由。”
汪曼春握紧拳头,没有回头:“起码是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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