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前线传来捷报，长公主按朝廷指示与北疆签订和平协议，镇守边疆的军队到位，万家军班师回朝。
这日仍旧是天朗气清，就跟万家军出征那天一样的好天气，北境动荡了几十年后终于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朝堂君臣表面上氛围融洽，王霏霏坐在珠帘后能感受到皇帝的喜悦和紧张，还有之前主和的大臣们，现在端站在堂下，有小心思揣摩的，也有战战兢兢的，还有赞赏长公主功绩的，众生百态。
王霏霏想起昨日跟皇帝说起选妃立后的事，是皇帝来柔仪殿找的她，欲言又止。
“这次征战大捷在望，皇帝也是时候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您的意思，是选秀？”
“年底就该行冠礼了，按理我也该功成身退，后宫无人，朝臣少不得要开始进谏。不如皇帝自己先行考量，选个心仪的人。”
“您属意哪家的女孩儿？”
王霏霏笑了，这话里有敬意也有试探，她料想不错，是时候该退了。
“我么，并没有属意哪家的姑娘。选秀的条件皇帝不清楚礼部也会核实，重要的是皇帝自己喜欢。”王霏霏觉得仲夏夜的风也有些凉意，“一辈子很长，皇后是正妻，如果能有管理后宫才能又与皇帝相知相爱，是皇帝的福气。”
“我若没有选好呢？”
“只要你们心里有对方，就没有不好，有的只需要你们去寻找正确的解决方式。”
皇帝玩着手里空空的小白瓷酒杯，道：“太后觉得孟姐姐好不好？”
王霏霏心底一颤，看向皇帝：“什么意思？”
“我觉得孟姐姐很好，”皇帝一定看好她沉下来的脸色，所以嘴角噙着的笑意才那样明显，“……和您很相配。不过她的性格，终究是在这里待不久。”
王霏霏压下心慌，在赌皇帝没有要历史重演的意思，窗外一切声音都远去，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这次护送万将军回来，她会回到家乡去……”
“您呢？”
“什么？”
“劳燕分飞，您舍得？”
“在这个地方，需要有很大的福气才能拥有片刻的快乐，”王霏霏鼻头发酸，可这次她强忍了下来，“我很知足了。”
“离开这里，或许福气能延续下去呢？”
王霏霏惊喜过望，盯着皇帝稚气已褪的脸上笑容真挚，仿佛还是那个跟在她们身后想听故事的孩子。
“适当的时机，我来安排。”皇帝喝下温热的茶，“我也拥有很大的福气，才会遇到二位，让我在苦学帝王学问的时候，还能拥有快乐的童年回忆。答礼虽薄，也是一片心意。”
“这是大恩！”
皇帝笑着摆摆手：“但选秀的事，您还是要替我掌掌眼。像您说的，身居宫中不易，我也希望未来的皇后与我都有很大的福气。这福气，有天赐的，自然也有自己修来的。”
王霏霏了然，心里一时感怀又被皇帝发现。
“您在想什么？觉得我异想天开？”
王霏霏笑着解释：“在想明天上朝我应当向诸位大臣宣告功成身退，也在想，我朝拥有一位善良、有主见的皇帝，是百姓的福气。”
“嗯，”皇帝又喝一口茶，语气带着些揶揄，“这里也有长辈们的功劳，包括你们。”
通报的鼓声震耳欲聋，王霏霏回神，恍然察觉今日的皇帝特别安静。可她来不及细想，急于透过珠帘和明黄色的纱帐看清进来的面圣的将领。
三个，她认得模糊身影。
中间的是张含韵，一左一右分别朱婧汐和袁咏琳。
王霏霏不解，孟佳呢？万茜呢？
就算想让朱婧汐和袁咏琳接手万家军，也不能不来朝堂面圣啊。
王霏霏盯着朝堂下那个影子，张含韵领受皇帝封赏，万家军悉数归入长公主麾下，朱婧汐、袁咏琳仍为副将，加封官禄、封号。
没有人的声音里有透出一丝开心，包括皇帝。
孟佳呢？万茜呢？
终于，有大臣出列请奏，应封赏牺牲的将领……万茜、孟佳。
什么？
王霏霏突然觉得一片安静，听不清大臣前面的请奏是什么。
“佳和茜姐呢？”
王霏霏问站在身边沈梦辰，没有回音，她甚至不愿抬头去看沈梦辰，只看见了前方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看不清皇帝神色，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好吵。
那些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说话。
好吵。
皇帝在说什么？她听不见。
要退朝了吗？那就宣布吧，她再也不想在这帘子后面呆着，她要离开这里，马上！
好吵，到处都好吵。
离开这里！
可庭院的知了也叫得厉害。
好吵！
微风也在呱噪，阳光太过刺眼。
好吵！
谁可以让它们安静下来，还有谁在说话。
屋里什么都没有，但还是很吵，仿佛桌椅板凳这些死物也在喧哗。
“都给我闭嘴！”
“佳，别玩了，这不好玩！”
“佳！你出来！”
“孟佳，我生气了！快出来！”
“你给我出来！”
“你出来……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骗子……”
黑暗里有一束光，王霏霏忘记自己为什么处于黑暗了，但光束中，孟佳在捣鼓着极普通的木笛。
孟佳回来了，抬头看见了她就有了熟悉的笑容。
她朝她走来，扬扬手中的木笛子，显摆地在她面前吹出两声平日里模仿的鸽哨，指尖跳跃，哨声笛声回旋盘转。
“好听吗？”
“好听。”
“我回来了，跟我走吧，王霏霏。”
“好。”
轰！
“王姐！”
刚进柔仪殿的王霏霏疯了似的找孟佳，然后又痴痴地站在房中央，就在沈梦辰和李斯以为暂时劝住了王霏霏时，人轰然倒下。沈梦辰急忙搀着把人扶到床上去，等太医来诊断好，开了药方送去御药房，来回折腾、手忙脚乱，一通忙下来已然入夜。
天色渐晚，几人又是伤心又是顾着照顾王霏霏，一天下来谁也没来得及吃一口东西。张含韵见状，留了几人下来吃晚饭，顺便给不清楚情况的金晨、沈梦辰和李斯说说。
张含韵看着眼前的小菜胃口缺缺，这些日子以来眼泪不止，一旁的金晨见她憔悴不堪也忧心重重。
“小花，当时是什么情况？”李斯着急。
“我按茜姐的计划跟婧汐去埋伏在山谷两边高地，咏琳冲散了阿扎尔的军队，过来山谷这边的很快被婧汐的暗器机括制服。但是我们去支援茜姐和佳鸽的时候，已经没看见她们了。”
“咏琳呢？”
“当时很混乱，阿扎尔的士兵带了火把，丝线的威力减少。佳鸽和茜姐主攻阿扎尔，我对付脱古斯……然后突然听见茜姐叫了声佳鸽，回头看见茜姐用丝线缠住阿扎尔的脖子，两个人已经跌出悬崖外。估计是茜姐本来已经抓到佳鸽丢出的丝线轴，但阿扎尔偷袭，所以茜姐利用丝线勒住阿扎尔。阿扎尔挣扎得太厉害，没来得及弄断丝线，她们就一起跌下了悬崖。”
“可是……”李斯哭着说，“你们都找到阿扎尔尸体了啊！”
“不是的，当时阿扎尔被丝线勒断了脖子，尸身留在了悬崖边，”朱婧汐安静地解释，“我们当即下去找了，但只看见阿扎尔的头颅。”
她们一定是尽心尽力去找的，谁也没想到要提出质疑，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雨绮姐怎么样？”沈梦辰打破沉默。
“昨晚就收到消息了，到今天都一点异样没有，这才可怕。”李斯难受地摇摇头：“我让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了。”
沈梦辰叹气：“昨晚皇帝来过，回去没多久就收到这个消息，皇帝还千叮万嘱不要告诉王姐，结果今天一来大臣就搞事情……”
“这个瞒不住的，大臣不搞事情也早晚会知道。”金晨说道。
“那……怎么办啊？”李斯快又要哭了。
众人正沉默着，突然王霏霏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在她们不远处的把隔间门打开，脸色苍白。
“梦儿去陪着雨绮吧，这里有大喜和小花；李斯，你跟婧汐回悬崖底下开始找；咏琳留守万家军。”
王霏霏盯着鸦雀无声的五个人，字字清晰。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李斯大声答应，以求王霏霏能稍微安心。可王霏霏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转身默默地关上门。
她们都听见，门背后被压得很低的抽泣声。
10.
时间是怎么流逝的，或许是蛙声消迹，又或是落叶满庭，秋雨阵阵送了黄昏，满地残红。窗下紫色的花停了更替，余下渐渐染黄的叶，不管怎么精心照料，花叶依旧不留恋地枯萎下去。
听说张雨绮回到了万茜之前在教坊司住的院子，被人遗忘的藤蔓也已枯槁，她让人连根拔起，种到了皇帝新赐的公主府，但秋去冬来，藤蔓顺应着季节衰败，她们都屏着一口气，期待来年春日生发，给予她们等候的希望。
沈梦辰长期陪在公主府，张含韵则时时来陪伴。
立下战功的长公主也被群臣关注，或请皇帝替长公主觅夫婿的，或担心公主执有军权与皇帝离心的。张含韵知道前朝的议论，索性宣布交还军权，意思显然是要跟那些朝臣们叫板。那群老臣，敢怒不敢言，皇帝却替姐姐高兴。
李斯和朱婧汐仍旧时不时从远方传来消息，并没有王霏霏和张雨绮想看到的内容，日子愈发难熬……
这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冬月忽然一场初雪盛大，铺天盖地，山林一夜之间银装素裹，接近晌午，屋外也只是浅浅的天光灰蒙，云雾弥漫。
昨日京城传来噩耗，年轻的太后病逝，举国震惊。床上的看着外面暗淡无光的世界，初愈的身体又垮了大半。
哐！病榻旁的人一身褐黄盘纹的玄色衣装，把手里喂不出去的汤药瓷碗重重地“砸”到桌上，却引不起床上病人的半点反应。
“我叫不听你了是不是！！！”
声音震耳欲聋，可孟佳看着门外空荡荡的世界，毫无生气。
“阿郁，我想见霏霏……”
“你不吃药见什么见！！！”郁可唯背过身去擦掉眼泪，实在不知该怎么劝说，负气走了。
木炭在火盆里燃烧，偶尔炸裂出清脆的爆裂声，可她感觉不到温度，甚至有些害怕。那日万茜为了救她，躲过阿扎尔的偷袭，反将一军把丝线缠在阿扎尔的脖子上。她们想借力趴回悬崖边，可阿扎尔的力气太大，他倒在悬崖边上，挣扎的力气把万茜也推向悬崖边，孟佳眼睁睁看着万茜一脚踏空，自己同时整个失去着力点，两人同时向下的重力加上特制丝线的锋利，她们看见阿扎尔的脖子被丝线勒断，然后是极速的下坠，根本来不及反应。
孟佳记得她醒来时黑暗一片，稍稍动作就是剧烈的疼痛，和身下树枝断裂的“噼啪”声。
她们极其幸运的被藤蔓交织的网层层叠叠，缓冲了冲击力，可又不幸的被这些藤网改变了跌落的轨迹，滚入深邃的洞穴。她们醒来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孟佳的腿疼得无法动弹，万茜的一边手臂鲜血淋漓，靠着相互的支撑搀扶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艰难地靠近洞穴出口。
可是出口的石坡太高了，她们身上伤口的疼痛已经把她们折磨得筋疲力尽，视线越来越模糊，山洞的温度越来越低，伤口只是简单的止血，周围的一切都可能要了她们的性命。
“……茜姐，怎么办？”
万茜正费劲力气举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去够到一条藤蔓，将还有露水的叶子拉近，给自己和孟佳润一下干裂的嘴唇。
“坚持住……”
“嗯……”
困意在侵袭她们，是生命在流逝的预警，孟佳拼命地掐自己的胳膊也无法赶走困意的逐步侵蚀，腿太痛了，如果痛觉可以驱赶困意，她根本不需要掐自己，伤口的疼痛足以让她们清醒。
“……佳鸽！佳鸽！”
万茜虚弱地推着孟佳，强撑着精神把她叫醒。
对了，王霏霏在等她。孟佳想，她得回去。
“佳鸽，醒醒！你听一下！”
孟佳努力地辨别各种声音，虫鸣……树叶……鸽子……鸽哨……
鸽哨！！
孟佳强撑着朝洞口的天空张望，看不清，但她听到了，是鸽哨声！孟佳急忙翻找出随身戴着的哨子，有鸽哨，就是有人饲养训练的鸽子！不管是不是云梦阁的，只要是训练过的就可以！
很幸运，这是郁可唯知道她们失踪后特意放出的鸽子，鸽尾的哨子上有云梦阁的标记。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强撑了几天，终于在看见郁可唯来到的那刻，陷入黑暗。
外面只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空洞寂寥，就像她现在，心脏被挖走了一样，感觉不到任何跳动，寒风像穿过她空了的心房，呼呼作响，嘲笑着她。
她让王霏霏担心了，在醒来的时候就不该阻止郁可唯通知李斯。
她让王霏霏伤心了，胆小懦弱地在确认自己的腿还能恢复之前，不让郁可唯给李斯送消息。
所以，她等来了京城传出的噩耗……
王霏霏不等她了、不要她了，也不给机会她解释了。孟佳心里害怕，怕赶不上王霏霏了。
不知何时，门外人影憧憧，孟佳茫然地抬头看去。熟悉的白衣，褚黄色的腰带束着纤细的腰肢，是她从前常穿的衣衫。来人手里的木笛曾因被主人遗忘而脱了漆，如今被修复如新。斗笠垂着雪白的面纱，还没解下，孟佳已经心跳不已——她当然一眼能认出王霏霏。
斗笠还是被取下，露出她日思夜想的容貌，看见王霏霏瘦了，她心里莫名就委屈得要哭。
王霏霏没有哭，孟佳看得出来。所以王霏霏在盛怒当中走到她床前猛然扬起手的时候，孟佳配合地闭上眼睛等待应得的耳光。
但预想中的痛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看见极力想忍住眼泪的王霏霏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快打醒她！！除了腿，哪儿都可以打！！”
郁可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门口，怒气冲冲地补刀，李斯在后面又拽又拖差点没拦住。
可王霏霏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走近了些，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有点看不清孟佳的模样。
再近一些，身后的声音消失了，应该是李斯终于把郁可唯带走了。
于是她又走近了些，到了床边，孟佳仰着脸看着她，哭得委屈。
分明她才应该是委屈的那个人啊。
王霏霏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描绘过眼前人的五官，早已刻在心底的样子终于又在眼前。可是苍白的脸色很刺眼，眼泪也很刺眼。
“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她？
面对哭得一抽一抽说不出话的孟佳，王霏霏忍不住再问：“为什么！”
其实，犯不着孟佳给出答案，王霏霏心里一清二楚，所以才生气、才委屈。孟佳明知道她不会嫌弃她的腿伤，却还是不肯第一时间通知她。王霏霏当然能够理解只是孟佳突然知道自己腿部受伤不确定能不能完全康复时，下意识地逃避反应，她只是委屈两人相识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到足够好，可以是她的避风港，没想到最后还是孟佳在自己面前伪装坚强。王霏霏终究不忍心逼迫孟佳回答，只要她活着，什么都不重要。
把人抱入怀里，心跳贴近，才能确认她还活着，自己没有做梦。
“你答应了我要回来的！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幸好，李斯终于找到了云梦阁，她才能失而复得。
“我错了……”
孟佳许久才哽咽出一句含糊地认错，耳边的哭声牵扯着孟佳每一根痛觉神经，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手却有着一直以来的惯性，轻轻地拍着王霏霏的背安抚着。
良久，两人渐渐止住了哭泣，仍旧不愿松开怀抱。
“对不起……”
“喝药，郁大夫说你的腿是可以完全复原的！”
孟佳愣住了。
一句话，她知道王霏霏不怪她瞒着自己了。
又知道王姐很生气，因为她没有听话吃药。
原谅归原谅，该算的账王霏霏一件不会落的。
萌混过关来得及吗？
“药很苦……”
“苦口良药。”
王霏霏不笑的时候很凶，尤其对着孟佳，所代表的生气等级以十倍百倍数攀升，毕竟大多数时候，她对孟佳都冷不下脸。
“真的很苦的。”
王霏霏抱着手看着孟佳，两人脸上的泪痕没干，但王霏霏的气场已经回来了。
“你自己喝。”
好了，最后一点福利都宣告无用。
窗边，李斯看见孟佳默默拿过药碗苦哈哈地喝着药汤，不禁笑了，赶紧捂住嘴，压低了声音。
“好了好了，雨过天晴，我们不要在这里嗑西北风了，走吧走吧。”
她以为郁可唯和自己一样反应，没想到看见郁可唯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见孟佳愿意吃药，稍稍松了口气。
“走吧。”
郁可唯声音低低的，转身离开，没有李斯的雀跃。
见郁可唯情绪不高，李斯便开始自己找话题：“我们总是飞鸽传书，今天终于！终于！正式见面了！你可以跟她们一样叫我四蛋的，这样亲切一点。”
“好啊，”郁可唯很快调换了情绪，“她们都叫我葵姐……”
“啊？可唯姐姐吗？”
“……算了，你还是叫我郁可唯吧。”
“不嘛，这样太生疏了，好歹我们都书信联系了这么多年……喂，葵姐姐你等等我！”
“别叫我姐姐！”
“你刚刚不是让我叫你葵姐姐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这……所以是什么意思啊？”
“哎呀！！你烦死了！一直说一直说！！”
云梦阁在张含韵带着金晨过来之后彻底热闹起来，脱离了皇宫的桎梏，她们才算真的自由自在。万茜的手臂还在恢复过程中，被张雨绮接回了公主府，但万家军还是由咏琳统帅。
张雨绮觉得有些可惜，她知道万茜身上流着军人的血，是从祖辈开始刻进心里的使命感。
“大概是我没用吧，开始贪生怕死了。”万茜坐在紫藤荫下的石椅上，“苦难、分离根本没有戏文里描述的那样凄美，我想好好活着，可以陪在你身边。”
“好，那就说好了，从今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
第二年春天，从教坊司挖过来公主府的紫花藤蔓出了新芽，张雨绮来了信，说等万茜手臂彻底好了，大概在夏天，不会晚过秋天，她们就到云梦阁来。
孟佳看了信很高兴，和万茜两人打赌看谁复原得更快，郁可唯拿着这把柄吓唬孟佳吃药。
不过，王霏霏来了以后，孟佳的伤都不太需要郁可唯操心，乖乖吃药、听话锻炼，她已经习惯有事先跟王霏霏说，省心省力。
王霏霏也这才知道，身为云梦阁少阁主的孟佳从前怎么会那么清闲在宫里陪着她虚度光阴，原来有郁可唯这个大总管在，大小事一手包办。
“嗐，”孟佳不太上心，逼逼赖赖地只是缠着王霏霏抱抱，“我对这个没兴趣嘛，少阁主只是个虚名，说给可唯她又不要。”
“我才不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郁可唯的声音远远袭来，成山的本册被堆积在桌上，“你现在回来了！你来管！！！我要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孟佳撇撇嘴，什么要休息，就是和李斯下山到市集上玩嘛！
“王霏霏，我腿疼～”
孟佳整个人扒在王霏霏身上，好像目光扫到桌上的本册都受不了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盯着王霏霏。
王霏霏没有告诉孟佳，昨晚郁可唯跟她说了，孟佳腿上的伤是彻底好了。今早她又刚巧碰见孟佳偷偷找李斯比武打了个平手，那得瑟的小样儿可不像现在这样。
“看看吧，看账本又不废腿。”
孟佳：……
夏末午后，山间新雨初歇，王霏霏再回屋就看见孟佳趴在案上压着账本睡得香尘。果然这个人跟书本是字字都不合，管账一事，终究还是落在了王霏霏身上。
“我就说嘛……”孟佳睡眼朦胧地缠上王霏霏，“你是当家主母的命～”
王霏霏没好气：“那你呢？坐等吃饭的命吗？”
孟佳笑嘻嘻，在王霏霏嘴边落下一吻：“我早说了呀，我是你的裙下之臣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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